冰上恋人 从罗兰巴特到木村拓哉

等待Pride(译名:冰上悍将/冰上恋人)中反复讨论的主题就是“等待”,等待中的恋人,甚至可以说是“等待中的女性”的形象。Aki(亚树,竹内结子 饰)在等待失去联络的、“可以说有,也可以说没有”的男友从国外回来,Haru(里中春,木村拓哉 饰)则把理想的恋人描绘为“下定决心要等心爱的男人回来的女主角”,而他本身也是一场“等待”的执行者之一——等待自己多年前抛弃两个儿子的母亲的归来。在恋爱中,“等待”具有一种摧枯拉朽的单向性。Roland Barthes在《恋人絮语》中是这样说的:“相思总是通过呆在原地的一方显示出来,而不是离开的那一方;无时不在的我只有通过与总是不在的你的对峙才显出意义”。对方不经意的拖延,一封简短的书信,甚至是“失去联络”所造成的“空白”,都会引起等待方的搔首踟蹰。可以说,等待的舞台情境中根本不需要一个“我正思恋着的情人”这个角色的出场,等待者通过怀疑,愤怒,焦虑来完满自己作为恋人的角色;而对方是一种被等待者创造、臆想出的“幻觉”大于是真实的生命实体。这种单向性从根本上意味着等待者和他/她所等待的“远方的情人”的位置是无法相互取代的;这就是说:“我”爱对方要甚于对方爱“我”。Haru对于“一直在等待”的女性形象的执着是他最初的爱情信条的体现:理想的恋人应当爱我多过我爱她。他所强调的“Love Game”是:事先说好彼此都大可不必付出真心,最终可以笑谈分手,因为——认真你就输了,认真就要受伤。选择作为一个无所牵挂的“游戏者”对Halu而言是保全自身的行为,一旦成为一个等待中的恋人,就要在漫长的煎熬中受到伤害(林志炫唱,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)。这样的痛苦可以追溯到幼年时他的母亲对于哥哥和自己的背叛。母亲Haru的母亲的出走是这样被叙述的:“从幼稚园开始,每天都一定会在家等他回来的妈妈,有一天突然就消失了。”Aki迅速捕捉到了这一句话中所隐含的信息并且反问:“一定会等他回家的妈妈……?”依此循迹,Haru的理想女性的原型正是“母亲”,因为“一直在等待”而被Halu注意并认可的Aki在Haru对体育记者开玩笑时也被称为是“我的妈妈”。有一天,这个消失已久的母亲再次出现了,她看起来依然年轻,美丽,按照Friends里的Chandler Bing的说法就是:“她就是个弗洛伊德的噩梦!”母亲再次出现后,儿子并没有像观众意料之中的那样拒绝与抛弃了自己的母亲见面,相反,他的态度并不冷淡,和母亲一起逛商场,吃晚饭,欣然接受母亲为自己绑上围巾,“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与恋人约会一样”。人对于等待的初体验源自孩提时期:孩童与母亲分离,等待母亲的归来。如果是断奶的话,“我”只能从别处摄食来取代对母亲乳汁的依赖。这种“忘却”和“不专”是忍受分离的唯一途径。在母亲出走后,Halu和哥哥一起上电视节目的寻人环节,当哥哥对着镜头痛哭流涕时,只有幼儿园的Haru却“一滴眼泪也没有流”,剧作者藉役者之口说出的台词是“因为寂寞到心都结冰了”。恋慕的对象——如果将每个孩童对母亲的爱都归纳为某种“恋慕”的话——突然的离去所造成恋慕者的孤独、空虚,进而开始等待,思念,焦躁。Roland Barthes在“相思”一节中说到:“倾诉思念之苦的絮语可视作一个文本,其中有两个表意符号:一是欲望,高举双手;另一是需要,张开双臂。我彷徨动摇于两者之间,一边是男性生殖器意象:高举的双臂;另一边是稚童的意象:张开双臂。”这似乎印证了等待其归来的母亲的身份的双重性,她不仅仅是一个母亲而已,她也有可能是某人的女友、恋人——如Aki所说:“像她‘这种女人’是到死都不会放弃作为‘女人’的身份的。”女性如果要追溯历史的话,“等待”的主体大多是女人:女人在一处呆着,男人外出狩猎,四处奔波;女人必须专一(因为她要等待,她是“无时不在的我”),男子多变(他远行,他始终缺席)。Haru反复强调的Aki的特质是“古早”,像一个远古时代的女性。契合“古早人”特色的并不只是“像古代淑女般娴静”,还有的是少见的,对离开两年的男友的等待。但要是把Haru在酒吧中一眼认定的“古早人女性”仅仅解读为“具有传统道德体系中女性最重要的品质:贞操”,而把“等待”的过程等价于“守贞”的话,作为一个恋爱故事的Pride,就从根本上缺失了“恋人”的角色和“爱”,只剩下“义务”和道德审判的“对错”。Haru形容Aki为“古早人女性”,这一形象本身具有的是周遭时空的抽离感:周围的人和事都以他们自己的步调缓慢地展开、行进,但“我”因为等待一个不在现场的人而焦躁不安;他们各得其所,但“我”是残缺且饱受煎熬的,因为“我”的情人不在这里,他/她没有参与到这个时空其他人构成的事件中,但“我”的“此时此刻”与他/她息息相关,他/她如同“我”的延展,“我”的臆想,“我”独有的世界所独有的生命体。Barthes写到:“‘我在恋爱着?是的——因为我在等待着。’而对方从不等待……恋人注定的角色便是:我是等待的一方。”剧作者藉由角色说出“让女人长时间等待的男人才是有错的”的台词,解脱了对于“等待”趋同于“守贞”的道德附加值。而Haru最终也放弃了自己一无所待的角色,“理想的恋人”之于他不再是“一个一直在等待的女性”,而是一个拥有姓名的实体:Aki。爱恋的对象的具体化意味着他自动退出了自己所谓的“Love Game”:恋人是停留在原地,动弹不得的,想要“故意迟到,成为被等待的对象”,但却十分准时,甚至早到,在这种游戏里,恋人总是输。29/12/20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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